楚轩谣一个人走在甬巷中,思虑晚上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到越骊宫蹭饭——她刚刚说她和楚少孤金童玉女呢。久积阴霾的天空突然落下一滴眼泪,堪堪打在她的头顶。楚轩瑶吃痛捂头,然后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下来。出行时并未带伞,只好匆匆向不远处那座精致的亭阁跑去。
刚踏上台阶就下意识地轻吟一句“帘外雨潺潺……”轻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把头发拧干。转身欲往亭中走去,却突然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个人。
杜牧口中的宫女是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可是,她到底是命衰还是命硬啊,到哪儿都能随随便便碰到皇帝大人,这、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了吧。
秦雍晗很明显也感觉到这一点,无声地看着她,似在思量皇储妃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他的坐标。就在她认为他很有可能逐她跪到亭外的时候,他却低下头继续翻他的书页。楚轩瑶想完了完了,这老男人一定自恋地以为本姑娘故意跑来找他。可又没有办法,只好磨蹭到石椅上坐下,不时好奇地低下头去看那本书的封面。
又是诗经啊。不文皇帝喜欢诗经是因为别的书看不懂吗?有意思。他似乎也是进来躲雨的,散发上沾了不少雨水,天青色织锦袍服上亦是灰蒙一片。他一边翻阅一边小心地揩干书页上的水珠,指腹温柔得像在揩去情人的眼泪。
“喂,”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甚是无奈地眨眨眼睛。那个声音却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反而因为没有听到回答而不耐烦。“喂。”
“是,皇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书念得怎么样?”
“好。”
“夫子都教了些什么?”
“四书五经。”
秦雍晗点点头,想,是时候直捣黄龙了……
“朕听说你们两个上课很不用心。”
楚轩瑶脸部有些抽搐。楚少孤不会真的跑到龙翔宫、抱着帝帝的裤衩涕泪横流地告状了吧?不知怎么地,她有些同情起帝帝来。他总不能自顾自发呆绣花或者睡觉吧?能听完老头子告状也需要很大的耐性,和很好的文言积淀啊。
“嗯……夫子教得有些深,可能一时半会儿跟不上。”楚轩瑶找了条不错的理由——一个不识字的孩子去上楚少孤的课,肯定很折寿。反正是公主伴读,秦矜汐考试能及格就撒花。再说,宫妃里头不识字者和七步能诗者,平分秋色。
秦雍晗少有地点头赞同,“但万不可失礼。”
“是。”
秦雍晗望着亭外暗自想,自己不文没关系,清者自清,倒是什么时候该去看看那个小机灵鬼。
“皇上——”雨渐稀,一个细魅的女声渐渐拾级而上,慢慢露出伞尖,继而是玉石围边,黄金之架。盈盈一拜,待尖尖窄窄的下巴与娇魅的大眼或嗔或痴的一瞥,楚轩瑶骨头酥麻不说,深衣里全是潮气。
来的人正是安嫔。瞥一眼秦雍晗,看他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地点点头,“爱妃请起”,就不由得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我就是个“喂”她就是“爱妃”啊?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回过神一看,安嫔正迷惘朝自己看来,而秦雍晗正隐含怒气地斜睨着自己,难道刚才呕吐被发现了?
“妒妇。”秦雍晗冷冷说,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让安嫔坐下。
安如瑟强按住心里的狂喜,似是害怕地偷觑一眼楚轩瑶,但掩饰不住丝丝缕缕的骄傲。“臣妾不敢。储妃尚且侍立,臣妾岂敢安坐。”
“朕要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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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跑那么快,原来是去找我皇兄去了——”秦矜汐凑上去带着一脸坏笑,“可惜哦可惜,安嫔挡道,惑计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