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希茨菲尔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
确实有很多人关心她,很多人希望她能“走出来”,尽管可能这些人连她到底在苦恼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单纯就是想她好的。
这很棒,但“与过去和解”这种事,并不是当事人愿意就能做到的。
希茨菲尔自认为已经休息的够久了——好几周过去了,因为外界的纵容,她得以缩在这个地方当鸵鸟,成天到晚麻痹自己甚至连睡觉都无比忌惮。
她怕再做那个噩梦。
有时候想想自己还真不如夏,在遇到自己之前人家可是孤独坚持了那么多年,她当初哪来的闲情逸致去可怜夏呢?
希茨菲尔当然有想过“这样不对”、“自己休息的已经足够,可以尝试去面对它,重新面对这份现实”……事实上昨晚就是她在尝试,自从那件事发生以来,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涉的情况下主动入梦。
结果好也不好,好消息是这次她做的噩梦很短。
并不是说真的很短——她好歹是睡掉整个永夜了,接近二十个小时的漫长时间,只是说在感觉上,她觉得这个噩梦不长。
冷迪斯没有在梦里为难她太久,她想这太棒了,也许醒来后她也不至于要天天想着这件事:做饭的时候,拖地的时候,擦窗户的时候,甚至去工具房干活的时候。
但坏消息是,她莫名其妙在那个噩梦后衔接上了另一个噩梦。
那是在一片黑暗里,她梦到了夏依冰在上一封信函里提到的灵海。
她梦到醒来,永夜仍在,窗户外是一大群荧光闪烁的深海怪鱼,仿佛一夜之间整栋庄园从地上到了海底,那种幽深的压迫感逼的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但那并非真正让她惊醒的元凶,导致她醒来的画面还在后面——她看到了一群上半身像人,下半身长在一起,但又不怎么像人鱼的东西在外面游动。
它们长的很恶心,希茨菲尔对一个东西是不是恶心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但只要一个东西能触发恐怖谷,那无论她承不承认,它们就是很恶心的。
她看到这些奇怪的生物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交配繁衍。
然后她看到了“落水者”。
先是一些看不清面容的人,三五成群掉落下来,被那些怪诞人鱼围拢上去。
她原本以为这些怪东西要么无视他们要么生吃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它们居然对落水者很有“兴趣”,那温柔抚摸身体的动作绝对不像是准备进食。
这个过程简直令人作呕,老实说到这一步她已经快醒了——她的意识被分成了两层,一个希茨菲尔知道这是假的,是梦;另一个希茨菲尔依然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
一直到她看到又一个身影掉落下来。
那熟悉的轮廓,甚至那张明媚的脸……
不管这是什么狗屎梦她都不想做下去了,她用意志控制自己强行醒来,然后就有了开头坐起喘息的画面。
我怎么会梦到这种奇怪的东西?
她问自己,理所当然没得到答案。
冬风在吹,时不时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啪以及呜呜的哽咽。
如果是在噩梦里听到这种动静,或者她醒来的时间是在永夜当中,这声音听起来都挺瘆人的。
但现在天已经亮了,尽管不是暖阳天,透过薄薄的窗帘只能看到阴雪天特有的惨白的灰光,但这就够了,它们足以让任何上一秒还被噩梦困扰的人立刻回到现实里来,思考该怎么面对真正的困境。
真正的困境——取暖。
越大的房子越容易冷,希茨菲尔庄园在地球见证了时代发展,多次修缮使得它在建筑结构上比普通别墅,甚至普通城堡都保暖的多,但这架不住它一天一夜都没生火了。
只借那点灰光都不太看得清东西,希茨菲尔摸向床头电灯,找到一只小绳子拽了一下。
“咔哒”一声,灯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