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砖瓦碎石在火舌的吞噬下不断脱落,不时有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下来,有些都弹到笛卡骑士的金属盔上。
礼拜堂在坍塌,这不可避免。随着越来越多的岩浆从院落地缝中蔓延出来,很快的,别说这里,恐怕整座小镇,整座海滩都会在高温焚烧中分崩离析。
但是……
笛卡低头,顺着脚下的地面蔓延视线,看到那些翻腾的岩浆并未波及自己,而是专门绕道而行,给他和戴琳留出了一小块空地。
“我大概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小老头捂嘴发出一串咳嗽,“但是……咳咳咳咳咳——但是我不能答应你,你不如直接把我烧死算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戴琳眯着眼,“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开始你就是这样,看起来非常不正经,但却有比谁都要顽固的性子……”
“但我不理解,笛卡,我们的梦,你真的要放弃吗?”
“你在抛弃我的时候对我说,你会带着我们共同的梦继续前进,你几乎践行了你所有的诺言,你把我的成果整理出书,冒着那些质疑发表平等论,不惜被那些人当做喜剧演员大肆嘲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这十几年我一直在观察你的,你做的很好,非常好!即使换我来也不可能做的比你更好,我对你的言行合一非常满意。”
“但你唯独有一点让我失望了,那就是在最近两年里你只是被动的在做这些事,你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相信我们能够成功,你自己都放弃了它!”
“那是因为我意识到,如果非要实现我们的梦想不可,那势必会掀起更大的动荡……”笛卡争辩道,“萨拉当前既有内忧又有外患,查鲁尼刚把权柄交给新王,一切当然是以稳定为主……”
“所有害怕割肉之痛的患者都是这么骗医生的!”戴琳打断他,语气听上去咬牙切齿。
“因为怕疼,所以想换别的路子治疗伤口……到最后腐肉越烂越多,伤口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人废掉!死掉!抛尸荒野,被自然吞噬!!”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布里歇尔。”笛卡皱眉。
“哦?”女骑士后退几步,张开双手展示自己的这副身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
“以前的你确实在一些事物和认知上比较偏激,比如你非常鄙视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依靠人脉关系获得成就。还有一次你比较隐晦的问我如果萨拉的政权有变动会怎么样……我看得出来你对现状不满。”
“但即使如此,每当我们讨论完这种偏激的话题,你会更为关切的问我——如果这一切真发生了,在这场浩大的变故中会死多少人。”
“有多少人会死,其中有多少是贵族,又有多少是无辜的平民……我从中能看出你的本性,所以我从来没有想制止你,我相信你是有估量的。”
“可你现在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你变得比当初更偏激,更凶残。也不再会关心因为变革可能死去的人。”
“你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我曾经的挚友,也许……也许我也该换个称呼来面对你……”
“随你的便。”女骑士没好气的打断他,“是的——如你所说那是过去的我,但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会重塑身体再和你相见?”
“那是深海的故事。”她也不管笛卡乐不乐意听,自顾自的开始诉说。
“我掉下去之后很快摔到了底,比较幸运的是那不是礁石而是水潭……我掉进去,想着等待我的肯定是冻死、淹死。”
“但现实发展出乎我的预料——我被一群寄居蟹包围,它们毫无疑问把我当成了食物,开始分割吞噬我,很快就把我吃的只剩骨架。”
“很令人惊奇的体验不是吗,我都不剩多少肉和器官了,但我居然还没有死……”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我还剩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