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后,他终于颓然地放弃,将那本书扔到了桌上。
起身间,他拿起来笔筒中的一支皖香毛笔来,铺陈开一张上等扬州宣纸,毛笔饱蘸了墨汁后,终于挥毫写道:“玉女翠帷薰,香粉开妆面不是占春迟,羞被群花见纤手折柔枝,绛雪飞千片”。
当这么写着的时候,他眼前再次浮现了那粉白中透了红的细腻肌肤,以及那隐隐而来的暗香。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蔷薇花是如此地可人。
皇家宴席,多少女子正在永和殿中百花争艳,可是唯独她,仿佛姗姗来迟,跑到了寂静的廊外。
想起当她理都不曾理会从云和从峻,就那么昂着头挺直着脊背离开时,萧子珩唇边不由得泛起一点笑来。
那笑温柔至极,柔化了他刚硬的五官。
她是惹人怜爱的,却又是宁静和淡定的,坚韧而清高的,一如那角落里的蔷薇花,纤手折柔枝,绛雪飞千片,她不和百花为伍,不与万艳争芳。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到外面远远地传来脚步声。
萧子珩三岁学文四岁习武,曾拜在名师之下研习武艺,又在少年之时投身军门征战沙场,是以早已练得极好的耳力,如今外面脚步声远远地响起,他已经有所感知。
当下忙将桌上写了诗句的宣纸卷了起来放置在一旁,又拿了书卷来放在手中,继续坐在那里低头做读书状。
来人并不是别人,却是萧从云和萧从峻两兄弟。
要说起赖,萧从云自小父母都不在了,是长在祖母房里的,是以得萧家老太太疼爱。也是因为这个,萧家老太太每每嘱咐自己小儿子好生照料教导自己这小孙子,所以萧从云许多本事,几乎都是萧子珩亲手教的。因萧从云病重,萧子珩在萧从云的身体上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手把手地教他习武,总算让萧从云身体有了起色。
两个人虽然不过是差了十四岁而已,却是情同父子一般。
更萧从峻呢,因和萧从云年龄相当,是以也会跟着萧子珩一起习武,也是被萧子珩当成儿子一般带着的。
如今抬眼间,见自己最得意的两个侄子走进来,一个俊美儒雅,一个挺拔而立,一个性情温和,一个坚韧不拔,正是一文一武,就这么相伴而来。
他年已二十八尚无子嗣,看着自己这优秀的两个侄子,眸中便泛起了温和之意,淡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萧从云笑着道:“九叔,刚才从峻说了无睡意,我们说话间便想起九叔来,想着前些日子的一个招式还有些不明白的,所以就过来请教下九叔。”
萧子珩听着,目光落在自己的侄子萧从峻身上,赞许地点头道:“从峻素来喜习武,如今这么晚了还想着琢磨武艺之道,值得称赞。”
说着间便起身,带领着两个侄子来到了院子里。
他这院子是独门独院,几间正房是坐北朝南的,外有两件倒座房,都是硬山顶合瓦过垄脊屋面,前面是走廊,廊子里有花牙子雀替并倒挂楣子等,砖雕图案精美,甚至走马板处还有书法篆刻的砖雕。
而就在院子空地南边靠墙处,还设有各样器械,诸如石锁、装土麻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
此时明月高悬,秋风瑟瑟,萧子珩取了两把长剑来,先命两个侄子演习一番,自己从旁观摩。
两个少年郎,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两条身影一黑一白,你来我往,剑影闪烁,不多时便纠缠在一起,旁边小厮只能看到阵阵白光,却不见人影。
忽而间,萧子珩剑眉微挑,沉声命道:“停!”
随着他话音落时,比拼的两个少年郎已然分开,每一个都是气喘吁吁,可是就在萧从云的肩部,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
原来就在刚刚,萧从峻剑法一个手势不住,已经刺上了萧从云肩头。
萧从峻尚且年小,笔直地立在那里,僵硬地握着那把剑,无声地望着萧从云。萧从云素来性子柔和的,只好一边捂着肩头伤口,一边包容地笑着说:“没事,我没事的。”
可是任凭他这么说着,却是有血从他指缝里溢出,他终于有些忍不住,痛苦地呻了一声。
萧子珩锐利的眸子审视着那个依然倔强笔挺而立的萧从峻,冷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刚才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