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韩芝笯参与的招标项目进入文件审核阶段。上午九点，工程项目中心牵头，设计部和计划经营部相关人员出席，召开审查会。韩芝笯编制了其中的工程量清单，需要参加，于是，原本没有多大关系的靳氏董事长靳烨云和三江电力总经理靳舒也出现在了会场。
韩芝笯特么的好奇，别人家的董事长总经理，下面人一个月见不了一次面，一年说不上一句话，除非是资金投入量巨大、建设周期漫长、技术和人员要求十分严格的大型项目或者是关乎公司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才出现，其余都是吩咐秘书助手处理，自己去打球撩妹商业互吹什么的，怎么靳氏领导这么特别，一个五千万的扶贫光伏电站项目的招标文件审核工作都来汇听！是他们俩太闲还是她对这类人有什么误解？
可是啊！她又听说，设计部一个项目组有个一百多亿的水电站要建，但因为领导一直没时间敲定设计方案，被叫停已经两年了。
所以，韩芝笯实在非常不能理解这俩人现在的行为。
会议由薛群昌主持，按先技术部分后商务部分展开。事项明确，内容充实，灯光就位，音响全开，把一个普普通通的资料内部审查会搞出了一种集团年末工作总结表彰大会的舞台效果。汇报的人员站在上面，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反反复复地将专业问题生活化，生活问题专业化，复杂问题简单化，简单问题复杂化，愣是将两小时的事拖成了两天，还没轮到商务部分的人上场。
韩芝笯被这个会开得简直要吐。
这不，下午一上班，又开始过材料了。工程项目中心和设计部的人，因为技术部分gis室（气体绝缘金属封闭开关设备室）的电缆沟盖板是用混凝土预制好还是用复合钢预制好的问题争论不休。
韩芝笯趴在桌子上，崩溃成一滩水，真佩服对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还听得一如既往地全神贯注，头都不带扭一下。
正在这无聊时，门口有人招手。韩芝笯抬头一看，是个穿藏服的“卓玛”（女生），肤色古铜，眉峰嶙峋，鼻子高挺，嘴唇薄削，表情有些慌里慌张的。韩芝笯四下撒眼，想看看对方在找谁，可看来看去，没发现一个人回应她，大家依旧继续着本来的工作，毫无影响。
韩芝笯又慢慢看回她。
这个“卓玛”、不是人类。
“卓玛”迎上她的视线，一会儿揖礼一会儿磕头，似乎不敢越雷池，又急不可耐。的确，韩芝笯曾警告过他们，自己在人类面前时，他们不能靠近她十米以内。这个“卓玛”显然知道这个“警告”，但又因为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出现。
韩芝笯移开视线，不予理会。
“卓玛”束手无策，心一横，拔下头上的簪子，照肚子就是一扎，接着上搅下捣，把肚子剌开一个豁口，内脏肠子流一地，这还不算，解刨完自己，她又毫不犹豫地照脸上戳戳戳，鼻子眼睛舌头脸，血里呼啦，跟屠宰场垃圾箱里丢弃的废料一样，把韩芝笯给膈应坏了。
韩芝笯闭眼深深吐纳，强迫自己隐忍住这阵阵不适，然后妥帖微笑着面对向孙晨星。
“主任，我去趟洗手间，”韩芝笯说。
“嗯，”孙晨星看着屏幕，没回头，“去吧。”
韩芝笯起身，从后面出门。
她一走，靳烨云便移过视线，从屏幕落到了她的身上。他一直专注着韩芝笯的举动，所以刚才那明显带着隐忍的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靳烨云凝视着韩芝笯的背影。
不偏不倚。
台上汇报的人看台下，一顿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