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娘生产那日,京都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而下。
季府的大院内。
周升紧张地踩着脚底的雪,余小刀依偎在季忱的身边,听着房间内传出的宋二娘的喊声,紧紧地握着季忱的手,瞧着那模样竟是比她自己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还要紧张。
季忱在旁边柔声劝道:“媳妇,你别紧张,娘定然会没事的。”
和季府人紧张的模样不同的是,苍炎端坐在堂屋内,喝着茶,神色悠闲。
元琅也忍不住握紧了妹妹元夕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姥姥的房间。
元夕的年岁还有些小,并不知道家人为何如此紧张,还天真地扬起头问道:“哥哥,回头咱们就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吗?”
元琅揉着元夕的小脑袋,耐心地道:“不是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是小舅舅或者小姑姑。”
年幼的元夕还不懂得,为何这个比自己晚出生的孩子会成为自己的小舅舅或者小姑姑。
傍晚时的一声啼哭,在季府内响起,众人紧张的神色瞬间舒缓下来,随着稳婆的一声:“生了,是个小公子!”
众人的面上染上了喜悦之色。
周升高兴地冲进了屋内。
余小刀紧张过后,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声,没想到自己在三十出头这年,竟然还有了一个弟弟!
小家伙虽然是周升的老来得子,可小身板却很硬朗,生的虎头虎脑,瞧着就有些可喜,只是他刚出生那会儿,却惨遭自己的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嫌弃,以至于自己出生后的五天里,没再得到两人的青睐。
五天后,元琅被他娘逼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舅舅,而后双眸一亮。
当初丑哭的孩子,这会儿生的也眉清目秀。也就是在这时候,元琅才知道,大部分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长得不好看,可他私心里觉得,自己刚出生那会儿定然比小舅舅生的好看!
周升为这个迟来的孩子取名余缘。
五年后。
小余缘跟在大外甥和小外甥女的身后,和大外甥那冷冰冰的面容不同的是,余缘的脸上始终挂着憨厚的笑容,瞧着那模样更像周升多一些。
虽说余缘是长辈,可元琅和元夕对他格外照顾。
如今的元琅已经成长清俊的少年,负手而立眉眼间多了几分季忱年少的风采,只是时常板着一张脸,让人不敢靠近。
而元夕也七岁了。
七岁的元夕眉清目秀,眼底的狡黠让人一瞧就是个灵动的姑娘。
就在元夕七岁这日,季忱向皇上申请告老返乡。
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要告老返乡!
齐瑞得知季忱的请求后,差点没将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齐瑞指着自己头上的白发,怒气冲冲地道:“朕这一把年纪了,还没说要告老返乡呢,你年纪轻轻的,也敢在朕的面前提告老返乡?”
男子站在那里,岿然不动,面对荒地的震怒,也丝毫不惧:“微臣是您的臣子,而您是天下的帝王,所以微臣能歇息,您不能歇息。”
齐瑞抓起桌子上的砚台,气得就朝着季忱砸了过去,少年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疤痕,可他的身形仍旧挺拔!
吕公公在旁边劝道:“相爷,您就莫要跟皇上开玩笑了,快跟皇上服个软?”
季忱对吕公公的话置若罔闻。
吕公公望着上首震怒的帝王,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齐瑞会要了季忱的脑袋,而就在他以为季忱要出事的时候——
齐瑞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之上:“你当真要离朕而去?”
季忱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帝王道:“皇上,微臣已经为您培养了肱骨之臣,微臣离开后,皇上不用担心朝堂震动。至于相爷的人选,微臣也替您想好了。翰林院大学士谢长安可任此职。”
一年前,谢长安因着在福城功勋卓著,被调回了京都,任翰林院大学士。
齐瑞轻笑出声:“你一早就打算好的是不是?”
季忱垂眸道:“皇上,微臣这一生,前三十多年,都在为着走上仕途而努力,如今微臣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看过了这世上的云卷云舒,微臣累了,想用剩余的几十年,陪着妻儿领略大齐的大好河山。皇上放心,纵然微臣不在朝中,定然也会为大齐的江山略经绵薄之力!”
齐瑞的眸光闪了闪,而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走吧。”
吕公公望着龙椅上的帝王,那一刹那,他仿佛觉得面前的帝王老了十岁……
季忱对着齐瑞做了跪拜大礼,而后转身离开。
余小刀坐在屋内盯着元夕练字,秦力走进屋内,“姑娘,公子请你去一个地方。”
“请我去一个地方?”几个孩子的眸光投落在余小刀的身上,余小刀轻笑:“他要做什么?还搞得如此神秘。”
嘴上这般说着,余小刀缓缓起身,跟着秦力走了出去。
忘忧湖边。
一叶扁舟之上,白衣男子长身玉立,望着缓缓朝着这边走来的人,面上噙着浅淡的笑。
“怎没穿朝服?”余小刀的眸光从季忱的身上扫过,心中暗自感叹,季忱的俊朗容貌,这些年来仍旧会让她看呆。